建築概念的擴張 Part. 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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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顧現代都市開發的歷程
石上──田根先生對於再開發等大型發展計畫有什麼想法嗎?
田根──由於主要因素取決於機能、面積與單價,關於建築的條件反而很少。無視基地特性的做法我也抱持著疑問。在現代,開發公司透過量產的技術,一口氣形成街道的景觀。雖然這也被稱為建築物,但如果我們談到它建築本質的意義時,我認為並非如此。
從這方面來說,Frank Gehry的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(1997)以單棟建築就改變了城市。他展示了現代城市除了增加空間量之外,都市開發的重要方式,我覺得實在是太厲害了。
石上──我對Gehry建築的可能性也深有同感,不是以面,而是以點的方式去改變城市的確是有可能的。但另一方面,地標型建築以單一象徵去改變都市的意義,似乎和過去並沒有不同。雖然也不錯,不過我依然對於建築師們,究竟是否能以一個有效的提案來改變世界抱持著疑問。
我認為當前大規模開發的城市發展就像一個事件。它並非是以100年為藍本,反而是出於短期的成因。
因此如果管理經營不善時,機能將無法運作。像是這種情況的話我們又該如何是好呢?特別是東京的在開發案給我這樣的預感,也就是說,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,城市整體會成為巨大的事件複合體也說不定。在這之前,我們應該更認真的思考都市的核心,建築師不得不踏足這個領域。
田根──我十分的感受到建築不受保護,如果是在東京的話就很容易理解對吧,例如大倉飯店(1962)的重建也象徵著建築文化不受重視。
我認為以丹下健三的國立代代木競技場(1964)的影響來舉例,如果不在場的話,或許就不能認知到代代木這個場所。本來只是室內的游泳池,但不管是做為體育館還是音樂會使用,建築的存在都不會消失。這難道不就是建築的力量嗎?這比起地標性建築,更接近帕特農神廟的狀態,儘管存在這樣的建築,但建築師不再被需要的狀態還是令人十分沮喪。
從這個意義上來說,我認為記憶是這個資訊社會中最強大的訊息。透過分享和傳承都市的記憶,建築得以保存,換句話說,建築可被視為記憶嗎?
石上──不再被需要的理由我想很明顯。簡單來說,建築師的效率太差,和很難做出不可預測的東西這兩點。我想這和都市發展的速度異常的加速有關,沒有一個建築、一個建築認真思考的時間,因此追求極端的效率,只能考慮短期期望的事情。
像是紐約保留區位配置的開發方式,即使建築改變了,街道的印象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。但是像是日本,集中許多小基地合併成大型區塊的開發手段,讓人很難看清街道的結構,簡單的抹除地表。我時常在想關於這點難道沒有更好的做法嗎?
田根──大家都有建築改變的瞬間,突然想不起過去這裡有什麼的經驗對吧。
石上──是阿。所以我對於保留一部分舊建物立面的作法總有種抗拒,應該還有更好的方法才是。或許這是個很難討論的領域,但我認為我們必須拆開來談。像透過凱旋門這樣的地標建築物的在場,引導出場所的個性,這種作法之下建築師和雕刻家並沒有任何的分別。
建築要做的應是將周圍的空間融入,「點」的影響力的確是很強大,但是不得不聯繫在一起。在這個層面上,我認為我們必須抓住紋理來進行改革。
田根──換句話說,即使不是一個大型美術館或市政廳,一棟房子或是一張桌子都有可能開創一個新時代也說不定。但我覺得當變成一個面而不是一個點時,這可能演變成建築師們難以進入的領域。
石上──因此在這個意義上來說,我認為地景非常重要。實際上,莫斯科科學技術博物館的案子[圖8]就是以此為方針。
最初是在超越街道尺度基地內的舊建物,在其中重新改建就結束的案子。但這樣的話並不能有效的利用舊建物的潛力,因此我選擇結合周邊──對面的俄羅斯聯邦安全局這個強硬的空間──複合地景的都市提案。
結果成為俄羅斯政府和莫斯科市政府雙方都出面的局面,從不同的角度來說,地景使得所有人都被捲入其中,像這樣和既有架構不同的提案時,合併原先認為不可能的建議,我認為這上面是有可能性的。
田根──的確。建築雖然不能超越基地,但建築可以捕捉風景。愛沙尼亞博物館的案子中,敷地上的起降跑道也不是該市的財產,因此我特別喜歡呢。最後國家介入,以1歐元的價格轉賣。我想建築是有改變設計條件的可能性。
與環境的連續性
石上──建築周圍的環境是決定建築如何使用的主要原因,反過來說,一棟建築在落成後也會扮演影響周遭的角色。
田根──你希望改變建築在建造前後的環境嗎?
石上──有希望改變的心情在,也有不希望改變的選擇,但更重要的是,不理解那個場所環境構成的設計,我不認為可以被稱為建築。回到之前說的,如果建築是建立在那個基地條件之上,當周圍環境消失時,它的個性也會因此不見
田根──總結而言,在此地有著石上先生進行詳盡研究後的印象。不是以一個特別的手法來執行,而是考量各種大量的可能性,最後收斂至一的方法。
石上──建築的有趣之處在於,正因它是一個獨立的項目,所以可以做一個沒有人知道、沒有前例的東西。
但是要實現前所未有的東西是困難的(笑)。我不喜歡將建築視為量產品的想法,每個建築都是獨一無二的,在此地建築的同時,會是什麼東西在這裡長出來?會有什麼樣的可能性?不做嘗試的話沒有人會知道,到最後是只有這個方案嗎?
任何人都無法預料的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,這個預測不可能的事情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。我想這是除了建築人之外,難以達到的領域。
田根──我也是透過建築的過程來發現自己。
石上──而且這件事我們不得不和所有人共享。如果不能和周圍的人共享的話,只是單純的自我滿足,這和雕塑並沒有什麼不同。我認為給予多少人影響,在好的意義上將所有人都捲入其中是很重要的。
田根──與雕塑不同,建築是「使用」的最佳場所,不是嗎?
石上──是阿,可以超越創作者和設計者的意圖去使用它是一件好事,因此我們必須最大限度的發揮建築的潛力。我認為關鍵的是超越建築師的意圖,自然的引導出空間、環境和都市。
田根──建築的偉大之處在於,當出現無法預測的情況時,它會變得越來越好,這當然是優良建築的先決條件。
石上──我也是這麼想。我喜歡舊建築,它的優點或許就是在當無法預測的事物進入之後的時候。當然建築也是有形之物,隨著自然現象、時間變化和人們的活動,不斷儲存各種變化的部分,我想這是只有建築才能做到的事情,因此能保留下來這點很重要。
田根──從這個意義上來說,我也感到開發地產的危險。我現在主要在巴黎活動,在歐洲公民對保護城市的意識很強,因此不像亞洲都市那樣被資本主義破壞殆盡。但是仍還是有些改變,在巴黎郊區有一個奧斯曼風格的區域,附近也有1970年代的一群現代主義建築,但隨著地產商的到來。因為混凝土的高層塔樓不適合奧斯曼的街道等理由而被拆除。當新的事務變陳舊時,只單純因為機能失調就直接汰除的思想實在是很不好。
石上──實際上,包含這些東西持續去累積是個理想,但即使新舊混合使用,還是有可能落入單一價值觀選擇的情況,我想我們應該考慮從零開始的基礎之上重建所有內容的機制。
田根──我同意。說到底建築、都市、生活與景觀是彼此相連,連續的狀態。各種之間持續緩慢的更新、使用、累積,雖然在現在被分裂了,但透過建築延伸、擴張空間,此處產生新的風景,滲透周圍環境,所有東西又重新連接起來。
石上先生的「Freeing Architecture」我想是包含這樣的含義。在展覽之中打破僵化的建築概念框架,使建築更加的自由,使用者也獲得更多空間的可能性。我相信建築仍還有著我們未知的可能,作為一名建築師,希望能開創新的未來。
[2018年4月25日,於石上純也建築師事務所]
延伸閱讀
#オークラを築いた建築家・谷口吉郎とそれを進化させる建築家・谷口吉生:https://www.premium-j.jp/premiumx/20190816_2785/#page-1
#畢爾包效應:http://www.bookzone.com.tw/pdf/las04.pdf
#石上純也、モスクワの科学技術博物館の増改築プロジェクト決定:https://www.art-it.asia/u/admin_ed_news/ozyfea83le2qmtkumzvi
石上純也(いしがみ・じゅんや)
建築師。1974年生於神奈川縣。2000年在東京藝術大學完成碩士學位課程後,在妹島和世建築師事務所工作,於2004年成立了石上純也建築師事務所。主要作品包括《神奈川工科大學KAIT工房》(2008年),《Park Vijversburg Visitor Center》(2017年),《藝術生態植物園「水庭」》(2018年)等。主要書籍和作品包括『自由な建築』(2018)、『新版 建築のあたらしい大きさ』(2019年,均由LIXIL出版),『PLOT 08 石上純也』(A.D.A.EDITA Tokyo、2018)等。同時獲得了日本建築学会賞(作品、2009)、ヴェネチア・ビエンナーレ国際建築展金獅子賞(2010)、2010毎日デザイン賞、BSI Swiss Architectural Award 2016等多數大獎。
田根剛(たね・つよし)
建築師。1979年生於東京。在法國巴黎成立Atelier Tsuyoshi Tane Architects。從地方的記憶中創造出建築「未來的考古學」的概念,目前世界上正在開展許多項目,主要在歐洲和日本。 主要作品包括《愛沙尼亞國家博物館》(2016年),《新國家體育場/古墳體育場》(提案,2012年),《Toraya巴黎分店》(2015年),《Todoroki House in Valley》(2018年),《弘前紅磚倉庫博物館》(2020)等。 獲得了無數獎項,包括法國文化新銳建築師獎,2017年密斯·凡德羅歐洲大獎,第67屆藝術獎,教育,文化,體育,科學和技術新人獎和年度建築師2019。 自2012年以來,在哥倫比亞大學GSAPP任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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